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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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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老九聽聞這話楞了好一會沒回過神來。

尋常龍子皇孫都是不缺銀子的, 像弘晝這樣得皇上喜歡的孫輩,平日裏賞賜像流水似的,更不會缺銀子,甚至不少人覺得“士農工商”, 商人仍是最低賤的, 一提起銀子就覺得汙穢, 這小崽子竟在青天白日沖自己訛銀子?

只是可惜, 弘晝是個小財迷,老九卻是個大財迷。

老九之所以願意心甘情願將自己賺的銀子送給老八, 那是想著等老八繼承大統,他好賺更多的銀子。

如今他是皮笑肉不笑道:“弘晝, 你整日吃住都在雍親王府,額娘才被封了側福晉, 皇阿瑪又給你賞了不少東西,你這個小娃娃可比我這個當叔叔的有錢多了,怎麽還想著找我討要銀子起來?”

“若不是怕旁人笑話,我這個當叔叔的還想與你借一筆銀子用用。”

愛財如命的小弘晝可不會上當,冷哼一聲道:“就像方才您所說的那樣, 天底下還會有誰嫌銀子多嗎?我也不會嫌銀子多。”

“您別看我如今還小, 沒什麽需要用銀子的地方, 可我總有長大的一日,到時候與堂兄弟們交際, 打賞奴才,以後還要娶媳婦, 養孩子……哪裏不需要銀子?”

說著, 他更是道:“不過九叔若是不舍得銀子就算了,我也不會勉強你。”

這話說完, 他抱著‘橘子’傲嬌轉身,就要走。

可弘晝還沒走兩步,就已被老九一把抓住了衣襟。

老九也知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若是來日四爺在王府裏,他再想要從弘晝嘴裏撬出些東西來無異於比登天還難:“好,你要銀子,我給你就是了。”

他說話間,就將自己的荷包拿出來放在弘晝跟前,更是道:“這可是我今日所有的銀子了,喏,多給你。”

見錢眼開的弘晝是眼前一亮,連最喜歡的‘橘子’都顧不上,將‘橘子’往地下一丟,就開始打開荷包看了起來。

他也不怕醜,如今更是道:“一張五百兩的銀票。”

“兩張兩百兩的銀票。”

“喲,這裏還有一張五百兩的銀票了。”

……

隨著他每多數到一張銀票,聲音就高昂一兩分,到了最後,他儼然化身尖叫雞起來。

老九可真有錢啊!

不,看在這些銀票子的份上,弘晝難得在心裏尊稱了老九一聲“九叔”,感嘆道:九叔可真有錢啊!

老九心裏不僅不是個滋味,更是比刀子剜肉還難受。

他整日在外游走交際,所以每次出門身上都帶著不少銀子,今日這荷包裏裝了差不多有三千兩左右的銀票:“好了,銀票也給你了,這下你可以說了吧?”

弘晝小心翼翼將荷包塞在衣裳裏,原準備開口的,可轉而一想,天底下哪裏有他這樣做生意的?既然老九,不,他親愛的九叔給銀子給的這樣灑脫,他不坐地起價可真是對不起自己。

想及此,他搖搖頭,正色道:“不夠。”

老九瞪大眼睛,沒好氣道:“你可知道我給你了多少銀子?不是三百兩,那可是三千兩銀子啊,你,你這是獅子大開口是不是……”

弘晝往後退了兩步,一副生怕他親愛的九叔不高興就上前將銀子搶回去的架勢。

待他到了安全範圍,這才擲地有聲開口道:“九叔,話可不是這樣說的,這世上買賣東西講究個有價無市和有市無價,如今唯有阿瑪,十三叔還有我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

“你就算擡一筐銀子過去給阿瑪和十三叔,他們也不會告訴你的。”

他拍著自己的小胸脯道:“唯有我,願意與您說這些。”

“所以我這消息可是天底下獨一份,多收些銀子也不過分的。”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

從前老九做生意時也時常如此,要不然人人總罵商人是“奸商”了?

老九心裏憋著一肚子火,沒好氣道:“可如今我都把銀子給你了,再沒多的銀子,總不能叫我這時候再差人回去取銀子給你吧?”

弘晝道:“九叔,難道在您心裏,我就是這樣不講道理的人嗎?”

老九面色一喜,還未等他笑容蔓延開來,就聽到弘晝道:“您差人一來一往,還是怪麻煩的,不如這樣,您給我寫個欠條好了。”

“您是皇子,又是我的長輩,我相信您肯定是不會賴賬的。”

說著,他更是道:“您可別欺負我年紀小不識字,我告訴您,最近我每天裏念書可認真了,您別想忽悠我。”

不過片刻的猶豫後,老九就答應下來。

弘晝更是熟稔吩咐遠處的高無庸給他取來著筆墨紙硯,兩人在書房外的石桌上完成了這一封欠條。

弘晝將這封欠條檢查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比平日裏念書認真多少倍,看的老九心裏是愈發生氣:“得了,不過五千兩銀子的欠條而已,難不成我還會賴賬不成?快,說吧。”

嘿嘿,今日凈收入八千兩銀子!

弘晝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後根,低聲道:“我聽見阿瑪與十三叔說他在考慮要不要將趙小喬的證據給皇瑪法,阿瑪倒是想將東西送上去,可十三叔卻要阿瑪三思而後行,說皇瑪法如今年紀大了,很是念舊,就算這件事真的鬧開,也不一定會懲治那個趙小喬的。”

“但阿瑪卻說,難道就放任他們不管嗎?”

“因為這件事,阿瑪還和十三叔吵了幾句,我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們吵架了。”

說著,他更是狐疑道:“九叔,趙小喬是誰?”

“他可是做錯了什麽事,所以叫阿瑪抓住把柄了?”

老九沒好氣道:“人家不叫趙小喬,叫趙申喬。”

他心裏則掂量起弘晝話中的真假來。

這些日子他派人日夜跟著四爺和十三爺,只是四爺也好,還是十三爺也罷,這兩人的府邸中恨不得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府邸中的消息自然打聽不到。

但他卻聽人說近來四爺與十三爺好幾日沒有來往,想必是因什麽事兒起了紛爭。

想及起,他的眼神就落在再次數銀票的弘晝面上,看這小崽子一臉喜色,一副不大聰明的樣子,便道:“弘晝,你還想不想賺銀子?”

弘晝是再次眼前一亮,點點頭道:“當然想。”

“我最喜歡銀子!”

老九蹲下來,含笑看著他道:“以後你若再聽到你阿瑪說什麽話,就告訴我好不好?我再給你銀子,一次給你五千兩如何?”

弘晝萬萬沒想到他最最親愛的九叔被他坑了一次還不夠,竟上趕著給他送銀子,頭點的宛如小雞啄米似的:“好啊。”

有銀子不賺,那就是王八蛋,他可不是王八蛋:“九叔,那以後我們在哪裏見面?”

老九沈吟道:“你阿瑪這個人疑心重,若是我時常來雍親王府,你阿瑪怕咱們叔侄兩人太過親近,肯定會不高興的。”

“我聽說這些日子你閑來無事喜歡去找弘暟玩,那你有了什麽新的消息,就去找弘暟玩好不好?你隨便在你十四叔府中找個人給我送信,我就來見你如何?”

弘晝點頭稱好,更不忘叮囑道:“那九叔,下次您可別忘了帶銀子。”

老九笑道:“這是自然。”

分別時,兩人都笑瞇瞇的,實現了雙贏。

老九前腳剛走,後腳弘晝就抱著‘橘子’蹦蹦跳跳回到了緩福軒,靜待四爺回來。

等著四爺回來後,弘晝便將今日之事告訴了四爺,“……我瞧著九叔像是相信了這話,還邀請我以後閑來沒事去十四叔府上給他送信了,阿瑪,這下您可就不能攔著我不準我出門了。”

當然,他可沒將今日狠狠訛了他最最親愛九叔一大筆銀子的事說出來。

這可是他的私房錢,既然是私房錢,哪裏能叫旁人知道?

四爺微微頷首,答應下來。

很快,弘晝就過上了日日吃香的喝辣的有銀子賺,還有他最最親愛的九叔沖他賠笑臉的日子。

這小日子,要多滋潤就有多滋潤。

他總共去了老十四府上三次。

第一次他與老九說十三爺再次找到了四爺,請四爺就趙申喬一事再三考慮一二。

第二次他與老九說四爺答應了十三爺,想著再搜羅趙申喬別的罪證,一並送到皇上跟前,定要趙申喬這次再無翻身之地。

今日則是第三次,他與老九說四爺派出去的人好像回來了,他說的是有鼻子有眼的:“……說是這位趙小喬,不這位趙申喬大人才當浙江巡撫時皇瑪法南巡,他為了款待皇瑪法,也貪了些銀子,雖說都用到了皇瑪法身上,可到底還是搜刮了民脂民膏的。”

“阿瑪還說皇瑪法對曹家網開一面,可對這位趙申喬大人可不會網開一面,畢竟他又給沒皇瑪法當過伴讀,想當年他可是個清官啊,得皇瑪法看重,若叫皇瑪法知道他的所作所為,肯定會砍了他的腦袋的。”

說著,他長長嘆了口氣道:“我聽阿瑪的意思好像還有點於心不忍似的,阿瑪說這位趙申喬大人好歹也是他的上峰,又是一大把年紀,若真的落得這麽大年紀被砍頭流放或晚節不保的下場,實在是可憐……”

老九神色一變。

當年的確是有這回事,趙申喬雖不比曹家貪的多,可貪汙受賄卻是以銀子多少來評判的。

朝中不少人都知道趙申喬乃是他們一派的,如今老八本就勢弱,若叫這些人知道他們連自己的人都保不住,豈非寒心?

老九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連方才才給弘晝的五千兩銀子都顧不上心疼。

老八正在老十四的書房喝茶,瞧見老九沈著一張臉進來,面上並沒有多少波瀾,他早就猜到會是如此,老四做事一向狠辣。

倒是老十四皺皺眉,低聲道:“四哥當真查出來這些事?不是說趙申喬向來做事小心,比狐貍還謹慎的嗎?”

說著,他更是看向老八道:“八哥,你說這事兒該怎麽辦?”

老八雖淡淡一笑,可面上的笑容並未觸及到眼底,只道:“老四若無幾分本事,皇阿瑪又怎會如此看重他?”

“如今唯有一個法子,那就是趙申喬辭官……”

他這話還沒說完,老九就揚聲道:“不行,這幾年我們在趙申喬身上不知道下了多少苦功,若是他辭官了,我們做的那麽多努力豈不是功虧一簣?”

“如今戶部勉強也就趙申喬能壓得住老四,若是趙申喬再辭官,以後這戶部豈不是就是老四一人說了算?”

老十四掃了他一眼,道:“九哥,八哥這樣說肯定是有他的緣由的。”

老八卻是苦澀一笑,良久才道:“我知道九弟擔心什麽,擔心此事有詐,害的我們平白無故損失趙申喬。”

“可是你們沒有想過,如今我已不敢賭,也輸不起了。”

“退一萬步說,就算老四真的是在詐我們,他手上並未握著趙申喬貪汙受賄的罪證,皇阿瑪心裏未必沒有起疑心。”

“一旦皇阿瑪起了疑心,以後就不會再重要趙申喬,既然這般,他辭不辭官對我們來說區別並不大,還不如讓他安心致仕回鄉養老,他回想之前,我們再送他一筆銀子,想必旁的大臣見了,也會對我們稱讚有加。”

他只想著四爺詭計多端,卻並未想過有其父必有其子,根本沒有懷疑到弘晝頭上。

老十四頗為讚許點點頭。

老九雖心有不甘,卻也無計可施。

三日之後,當朝戶部尚書趙申喬就與朝堂之上請辭,口口聲聲皆說自己教子不嚴,愧對皇上的恩澤,故而辭去戶部尚書一職,還請皇上治他教子不嚴之罪。

皇上見著老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微微嘆了口氣,便準了趙申喬的請求。

但戶部也是六部之一,是個十分關鍵的部門,不可一日無主。

皇上想了想,便命四爺暫且主理六部瑣事。

四爺欣然領命。

等著早朝散了,四爺與十三爺一塊走出門時,卻見著天上已落下簌簌雪花,十三爺不免道:“今年的冬天來的像比往年更早一些,都說瑞雪兆豐年,只願明年能夠風調雨順。”

四爺道:“定會如此的。”

他雖在與十三爺說話,可眼神卻落在不遠處以老八為首的趙申喬等人身上。

趙申喬到底為官多年,在朝中還是有些人脈和威望在的,故而不少人都覺得趙申喬其子趙鳳詔貪汙受賄一事他是半點都不知情,紛紛挽留,話裏話外的意思皆是朝廷從此就損失了一位好官。

四爺見狀,便走上前去,恭敬道:“還望趙大人能夠一路順風。”

“我聽說趙大人乃江南武進人士,江南風光秀麗,趙大人能夠回鄉榮養也是一樁美事。”

趙申喬不愧是為官多年的老狐貍,知曉事已至此再無轉圜的餘地,便笑瞇瞇與四爺寒暄起來。

老九卻是咽不下這口氣,趁無外人在場,壓低聲音道:“……四哥又何必在這裏貓哭耗子假慈悲?若非不是你,趙大人怎會辭官回鄉?”

其實趙申喬雖說不上清官,卻絕非是個貪官,這輩子為官多年,也就做過兩件有違良心之事。

一件是當年皇上下江南,他搜刮民脂民膏,可後來他卻想方設法將搜刮的民脂民膏以另外一種形式還給了當地百姓。

還有一件就是包庇其長子趙鳳詔一事,當他知道趙鳳詔越過他與老九等人來往過密,更是將其貪來的二十餘萬兩銀子送給老九後,是怒不可遏,一面命趙鳳詔將其餘十餘萬兩銀子還回去,一面暗中打點命人照顧流放途中的蘇克濟以及其家眷。

趙申喬自詡這輩子為官替百姓們做的善事遠比惡事要多得多,可如今,再想這些也是無用。

四爺也知道趙申喬的為人,甚至趙申喬一心擁護老八,也不過是覺得老八賢明而已。

他也不忍叫趙申喬一大把年紀回鄉養老還惴惴不安,更想著趁此機會殺一殺老九等人士氣,便道:“九弟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趙大人辭官回鄉還與我有關?”

說著,他更是笑了笑道:“這些日子我雖徹查趙大人是否知曉太原知府趙鳳詔貪汙受賄一案,卻是毫無進展,難不成你們以為我已查出些什麽,會將證據呈給皇阿瑪吧?”

“我是什麽性子,趙大人不清楚,九弟等人應該是清楚的,向來是眼裏容不得沙子,若真有此事,定會如實稟於皇阿瑪的。”

趙申喬面上笑容一滯。

那老九面上的神色更是精彩絕倫,先是驚愕再是恍惚,繼而則是憤恨。

他下意識道:“那弘晝與我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四爺笑了笑,壓根沒回答他的問題,帶著十三爺轉身就走。

很快,四爺就聽到身後傳來老九那氣急敗壞的聲音:“好啊你個老四,你還好意思在外說人家趙大人是老狐貍,我看你才是老狐貍,還有你那兒子,更是只小狐貍,騙了我不說,居然還訛了我銀子……”

四爺聽到他最後的話,腳下的步子倒是微微頓了頓。

若老九說旁人訛了他的銀子,四爺可不相信,可這人是弘晝,四爺甚至連問都沒有問過弘晝,就已在心裏給弘晝定了罪。

他還記得當年年側福晉自縊之前曾留下一封書信,說將她的嫁妝全部留給弘晝,尋常孩子聽聞這話或為了避嫌或為了好名聲,定不會要的。

但他分明記得弘晝當時一聽到這話是眼前一亮,更是道:“沒看出來年額娘還是個好人哩!”

更不必提弘晝每每到他書房或到乾清宮就像是強盜下山似的,首先先巡邏一陣,看看有沒有什麽好東西能搜羅到自己院子裏去。

四爺一回去便直奔緩福軒而去。

不知道危險一步步在靠近的弘晝正坐在炕上,時而發呆,時而皺眉,他在想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那就是如何將老九欠他的五千兩銀子要回來。

當日他是極其小心,將老九寫給他的欠條看了是一遍又一遍,卻是千算萬算萬萬沒想到老九會賴賬,每每他找老九要銀子時,老九要麽說身上的銀子沒帶夠,要麽說今日走的匆忙,荷包忘記帶了……借口百出。

惹得弘晝連夜裏做夢都是在找老九要銀子。

小財迷找大財迷討銀子,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

弘晝正絞盡腦汁想法子,誰知一擡頭卻見著四爺站在自己跟前,他當即就被嚇了一大跳,撫著心口道:“阿瑪,您什麽時候回來的?”

“今日您怎麽回來的這樣早?而且,您走路為什麽一點聲音都沒有?”

四爺掃了他一眼,淡淡道:“我都進來有一會了,倒是你,想的這般出神在想什麽?”

做賊心虛的弘晝低下頭,嘟囔道:“沒,沒什麽。”

說著,他更是站起身來:“阿瑪,就要額娘陪您說說話吧,我去找哥哥玩了,前幾日我們就說好初雪這一日要一起去花園賞梅的……”

他剛溜沒兩步,就聽見身後傳來四爺的喝斥聲:“弘晝,站住!”

“你倒是與我說說你找你九叔訛銀子是怎麽一回事?”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壁,誠如那些官員貪汙受賄瞞不下去一樣,弘晝也沒想過自己訛銀子一事能瞞很久,但他也沒想到這件事會敗露的這樣快。

他轉過身看向四爺,搬出早就想好的說辭來:“阿瑪,您都知道啦?我原想和您說一說這事兒的,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反正九叔很會賺銀子,他的銀子多的很,不要白不要,我不過是順便賺一點他的銀子……”

這話還沒說完,他就不敢說了。

因為他很少見到四爺臉色這樣難看。

難看之程度,簡直與當年他和弘歷玩煙花燒了四爺的書房不相上下。

弘晝乖乖閉嘴,繼而道:“阿瑪,我知道錯了,三歲看老,我不該騙九叔的銀子的。”

他雖年紀小,可很多事情卻也是分的清楚的,就比如當日他誆騙老九說四爺抓到趙申喬的小辮子,這是為國為民,逼不得已善意的謊言。

但他找老九訛銀子,可是帶有敲詐性質的,放在後世,那可是要進局子的:“我,我當時也是一時糊塗,後來想起來覺得我這行徑不對,只是銀子都到了手上,我總不能還給九叔吧?”

說著,他更是道:“阿瑪,您別生氣,這次我是真的知道錯了。”

遙想當年,他火燒書房,或坑走四爺玉佩,都可以用一句年紀小不懂事揭過,可如今他都已經六歲了,騙人可是不對的。

他正色道:“過幾日我就親自與九叔賠不是好不好?相信九叔定不會與我一般計較的。”

反正他是死活不說將這些銀子還給老九的話。

哼,到了他兜裏的銀子,可沒有還回去的道理。

老四也聽出他話中的深意,沒好氣道:“說吧,你到底訛了老九多少銀子?”

弘晝窺了四爺一眼,低聲道:“按理說應該是兩萬三千兩銀子,可如今只有一萬八千兩銀子。”

一旁的耿側福晉可謂是驚呆了,即便如今她被封為了側福晉,皇上等人的賞賜不少,可所有身家加起來也不過幾千兩銀子而已。

就連四爺都楞了一楞,遲疑道:“這麽多?不過你說一共該是兩萬三千兩銀子,為何只有一萬八千兩銀子?”

一說起這事兒弘晝就來氣,嘟囔道:“因為九叔還欠我五千兩銀子,他當時說好會還給我的,可他那麽大個人了,竟然說話不算數。”

四爺沒好氣道:“我看你去找他賠禮是假,要銀子才是真吧!”

弘晝不知可否笑了笑。

等著大雪停了,弘晝就前去老九府上要銀子,不,賠禮去了。

雖說他覺得訛老九銀子不對,但同樣的,老九欠錢不還也是不對的,一碼歸一碼。

弘晝很快就在高無庸的陪同下下了馬車,高無庸乃是四爺身邊的管事太監,尋常可不會出門走動的,也實在是今日四爺不放心弘晝一個人孤身來到老九府上,所以命高無庸陪著他一起,大有監督他的意思。

高無庸是個很是機靈的一個人。

有他在,四爺放心。

認錯就要有認錯的態度,弘晝與門房一開口就說今日他前來給老九賠禮道歉的。

很快,就有人將弘晝帶了進去。

老九這些日子很是頹然。

他一向覺得自己聰明,沒想到這次卻被四爺父子狠狠擺了一道,氣的他在府中躲了幾日沒出門。

正好他滿肚子火氣沒地撒,就聽說弘晝來了,頓時就起來,躍躍欲試打算與弘晝算賬。

誰知弘晝一進門卻是態度極好,又是給老九端茶又是給老九賠禮道歉的,惹得老九心裏雖仍不舒服,多少卻也好受了些。

老九更是冷著一張臉道:“……還算你這小崽子有點良心,遠比你那不成器的阿瑪好多了,算了,我也不管當初騙我是你們父子倆誰的主意,看在你誠心認錯的份上,你將我那些銀子還給我,我也就不與你一般計較。”

弘晝眼睛瞪著大大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九叔,我今日就是為這事兒來的。”

說著,他便從懷中小心翼翼掏出欠條來:“喏,這是欠條,白紙黑字。”

“九叔,快還錢!”

“欠賬還錢,天經地義。”

“雖說我騙你不對,可你賴賬也是不對的。”

他翻臉簡直比翻書還要快。

老九再次見識到弘晝父子的冷血無情,冷聲道:“若是今日我這錢不還了,你打算怎麽辦?”

弘晝一副“我早知你會如此”的神色,當即就揚聲將小豆子與小瓶子喊了進來:“去,將我準備的東西在門口擺起來。”

小豆子與小瓶子應聲就下去了。

老九只覺得不對勁,連忙也跟了出去。

等他到了門口一看,差點氣的要暈了過去,只見跟著弘晝的兩個小太監一個將帶著的帷幕豎了起來,上面赫然寫著幾個大字“欠賬還錢,天經地義”,另一個小太監更是從馬車上拿出鑼鼓來,狠狠敲了幾下,揚聲道:“快來看一看,瞧一瞧,當朝皇子竟欠錢不還,真是聞所未聞……”

弘晝卻一副不大滿意的樣子,對小豆子道:“小豆子,你將鑼鼓敲的再用力些,還有,聲音再大一點!”

小豆子的鑼鼓還沒再次敲起來,老九就趕緊命隨行的奴才給弘晝取五千兩銀票來,更是將這些銀票子往弘晝懷裏一塞,沒好氣道:“拿著銀票滾吧。”

弘晝清點過銀票後,這才笑瞇瞇道:“我最最親愛的九叔,謝謝您。”

他銀票一拿,就收工回家了。

回去之後,他將銀票清點了一遍又一遍,這才小心翼翼收進了自己的藏寶箱中。

不算不打緊,他仔細清了清,他的藏寶箱中光是銀票就有三萬餘兩,其中有他平日裏得的賞錢,過年的壓歲錢,從四爺等人那裏坑蒙拐騙得來的……可真是一筆不菲的銀子啊!

弘晝開心極了。

他倒是開心得很,可沒幾日卻見著難得好心情的四爺再次愁眉不展,一副“我心情不好,誰都別靠近我”的表情。

就連膽大如弘晝,見到四爺都恨不得繞道而走。

可極八卦的他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便趁十三爺過來時問起了十三爺,十三爺笑著與他道:“……沒什麽大事兒,不過是四哥接手戶部之事後煩不勝煩,近些年國庫本就空虛的厲害,如今西北戰事頻頻,處處都是需要銀子的地方,四哥恨不得將一分錢變為兩分錢花。”

“四哥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他啊,心裏向來是藏不住事兒,若遇上什麽事兒,非得將事情解決好了才能踏實,可這等事,不是他努力就能有用的。”

甚至他們私下還說怪不得戶部尚書趙申喬辭官辭的如此幹脆,原來是一早就知道戶部是個爛攤子。

弘晝想著四爺著急的嘴角都起燎泡,皺皺眉道:“咱們如今不是與西洋人在做生意嗎?銀子也是不夠嗎?”

十三爺搖搖頭,微微嘆了口氣:“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

“西北足足有數十萬將士,戰馬數萬匹,每日所需的糧草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更不必說還有兵器,帳篷等物的開銷,光是賺的西洋人那點銀子,實在是不夠。”

說著,他看了看愁眉不展的弘晝,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瓜子,笑著道:“不過這些事與你沒有關系,你只是個小孩,只需要好吃好喝好好念書學習騎射就夠了,這些事,有我們操心的。”

但弘晝聽聞這話卻是愈發擔心,低聲道:“連阿瑪都這般著急,想必宮中的皇瑪法是愈發著急了,也不知道皇瑪法最近夜裏睡得好不好。”

他老氣橫秋嘆了口氣,道:“十三叔,西北是不是比京城要冷上許多?若是那些將士們沒有衣服穿,沒有飯吃,可是很可憐的。”

說到這裏,他面上只浮現幾分為難之色來,愁眉苦臉地跑開了。

十三爺見狀,無奈搖搖頭,道:“這孩子……”

他倒也沒將弘晝的奇怪放在心上,很快就去外院書房尋四爺說話。

不過一夜的功夫,四爺嘴角的燎泡是愈發嚴重,遠遠瞧去晶瑩剔透的宛如珍珠似的,還是怪好看的。

四爺一說話就疼的是齜牙咧嘴,卻還是咬牙道:“……如今國庫空虛,想也不想就能知道這些銀子都被趙鳳詔之人給貪完了,若真有那麽一天,我一定要殺光天底下的貪官!”

他這番豪言壯語還沒落下,嘴角的燎泡就又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氣。

十三爺正欲開口勸慰他時,就有小太監進來通傳說是弘晝來了。

即便四爺正在與十三爺商談要事,即便他心情不佳,卻還是道:“叫弘晝進來吧。”

很快弘晝就捧著他的百寶箱,臉色凝重地走了進來。

臉色之凝重,不知道的看到了還以為他家裏有喪事。

弘晝難受極了,難受的甚至連四爺與十三爺都沒喊,一把就將百寶箱放在了桌上,低聲道:“阿瑪,給。”

四爺是認識這箱子的。

一次他前去看弘晝時無意撞見了弘晝正在清點他的小金庫,弘晝一看到他來了,頓時是如臨大敵,好似他會搶了弘晝的銀子似的。

後來他問起耿側福晉,耿側福晉無奈說這孩子是個不折不扣的小財迷,連她都不能靠近這匣子。

四爺一楞,遲疑道:“弘晝,你這是做什麽?”

弘晝老氣橫秋長長嘆了口氣,道:“阿瑪,我聽十三叔說西北打仗缺銀子,我這些銀子雖然不夠,卻也能盡一盡我的綿薄之力。”

“還有,當初年額娘去世時說將她的嫁妝都留給了我,這幾年您一直替我保管著這筆銀子,也一並拿去給皇瑪法吧,就說用在西北戰事上。”

四爺楞的半晌沒回過神來。

若是旁人做出這樣的事兒,他還不會覺得奇怪,可這人是弘晝啊……

十三爺笑著將匣子打開,可看清楚裏頭的數目後也是被震驚了一把:“弘晝,看不出你可是真人不露餡,竟藏了這麽多私房錢!”

“從前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要拿這些銀子娶媳婦,留給你的祖孫後代的嗎?如今竟舍得全部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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